春日焰

飞机在漆黑漫长的原野上奔跑，机身猛烈地颤抖着，俶尔跃起，黑暗的草坪脱离滚轮。它越升越高，只留万家灯火在地平线上闪闪发光。而终于灯火也再看不到，机身被裹挟进昏暗的云层，唯余机翼上一点光火弥漫黄晕的光。

十万大山重重绕，看不见尽头也望不见路。

关于人生，其实就如乘飞机。当奋发向前，就像飞机斜斜上升。上升看似是困难的，重力和阻力压迫着你，抬头这个简单的姿势变得沉重，身体被贴在座位上，重力使手臂希望下坠。然而并不是不能忍受，纵使如此沉重。

而若堕落放纵，其实就像飞机下降。仿佛下降是很轻松的，然而那奇异的下坠感和漂浮感攫住了胸口，不得不紧捏扶手以抑制浑身发冷的感觉。堕落，似乎轻松，然而背负着那沉重的内疚和负罪感，无论如何走不长远。

所谓的“上山容易下山难”可能也是这个道理吧。

飞机降落了。一阵叽里咕噜的颠簸和一阵失重感，飞机在跑道上疾驰起来。随着速度趋于平缓，黑暗而只有蓝色信号灯莹莹闪烁的跑道，也慢慢随着灯火闪烁起来。密集而亮晶晶的，亮黄色和暗橙色的光点拼凑出了一个空港。

这就回到天津了？恍恍然，仿佛和云南没有区别么？我回到我的家乡了？前两天还在村落石板上奔跑，屋子前面临着晴朗的泸沽湖的这个人，马上就又可以奔跑在奶奶家前蝉鸣聒噪的小路上了？踩着密布青藓的木头栈道的鞋子，又会回到那个平和安稳的小房间，等着阳光照下来？

不可思议。明明才一个星期左右，又好像隔了一年，上周和同学整理学校的文件，仿佛是很久以前了。

一架飞机在空港起飞，印着“中国联航”的洁白机身结实又漂亮，短暂地掠过我们的机翼，骄傲地远去了，亮着的灯闪闪发光。

终于，飞机平稳地停了。迈出机舱，雨前潮湿浓厚的空气冲进鼻腔，回归故乡的踏实感蓦地落实了。

原来这就是天津。第一次体悟到家乡的空气是这般湿润。

我走下舷梯。